李杨玲
光阴荏苒，西藏昌都市第三高级中学支教的一年时光，弹指间宛如昨日。那一段挥之不去的记忆，历历在目。那时，教学之余，我们重复最多的就是昂曲河畔的晚间散步。
学校地处昌都市俄洛镇的昂曲河畔，远离市区，由于交通所限，课余外出进城不太方便，高原地区也不适合进行高强度的运动，藏区的日落比之内地也要迟，于是，每天晚饭后至学校晚自习前的这段时间，就成了援藏教师休憩散步的好时光。落日熔金，在夕阳的余晖中，昂曲河畔，以及河畔一隅的帕巴拉夏宫的柳树林便成了我们散步的绝佳去处。
晚饭之后，三五成群，就往镇子的西面施施而行。穿过村镇，过了俄洛桥不远，就是一片茂密的柳树林。远远望去，成片的柳树林中一座寺庙园林式建筑若隐若现，这就是帕巴拉夏宫。帕巴拉活佛夏季居住的宫殿和佛事活动的根本道场，其主要的几处楼宇正在修缮之中。寺前的柳树林似乎一眼望不到头。柳树都有一些年头了，虬干粗壮挺拔，树影婆娑，尤其是每年四、五月到九、十月份，枝繁叶茂，远远看去如一团团一簇簇的绿雾，人在林中行走，免遭高海拔地区太阳的暴晒，顿感神清气爽，心旷神怡。
我们悠闲自在地漫步在柳林中，无拘无束地放飞自己的思绪，天马行空地谈论着一切。个人家庭生活、学校工作现状、教育教学中的困惑与思考，都是谈论的话题。交流之中，我们这些来自各地、市的兄弟姐妹不仅加深了了解，增进了情谊，工作中的些许困惑，生活中的诸多烦恼也在交流中悄然化解。有时择一块平整的翠绿席地而坐，仰望湛碧的天空，还能看到成群的不知名的鸟儿，时而从山间飞过河去，时而从河边返回田间，尽享着自己的一方乐土。偶然间，还能看到过往的飞机，往往又勾起了大家的一片乡思。
到了周末，这里俨然就是一个欢腾的林卡，镇里中小学、职业学校的学生、当地年轻藏族男女，成群结队，择一方树荫，或坐或卧，或高谈阔论，或静坐冥想；也有带着便携音响的，在节奏明快的乐曲中，可以一跳一整天。山谷之间的高原牧场，绿草如茵，和陡峭的山峰，相互映衬，在这里，美丽的卓玛和英武的康巴，淳朴善良，能歌善舞，行进间传来远处清澈的歌声，稍不留神你就会融入身边豪迈奔放的锅庄舞里。
有时，也走出小镇，沿着昂曲河畔漫行。路边最多的还是柳树，一天天看着它萌芽、吐绿、飘絮、成荫。村落古老的木制藏居沿山而建，当地人安静淳朴的劳作在山坡河水之间，构成美妙的田园风光。一路也有当地藏民新式的民居，耍坝子的林卡，房前架子上晒成金黄的收成，田里的青稞新芽把大地涂上了似有若无的绿意。前行一段就到了昌都市儿童福利院，散步的老师大多由此折返，有时，也会到院里的援友处讨杯茶喝，说几句工作、生活的感触；途中有一大片裸露的沙滩，昂曲在这里拐了个弯，到枯水季节，大片的沙滩裸露出来，这时候走上去，脚底下软绵绵的。沙滩上些许乱石，杂着些不大不小的灌木丛。寻一处河边的裸石小坐，静静地看着急湍的河水，思绪万千，远看藏家喜欢的高山、房顶或是桥梁上挂着写满经文的彩色绸布，树林中不经意间也有他们寄寓幸福安康的经幡，一道道点缀在这让人痴醉的金黄间，好像美丽的花环，五彩的经幡就好似古城中少女肩上若彩虹般的披肩，多彩的色调总会让人倾心。我们尽情地享受着，那一片远离尘嚣的净土，触手可及的湛蓝色的天空，像哈达一样飘逸的白云，连绵不断的雪山，远远的看上去一条细细的雪线，像长城的缩影……这种感觉仿佛就是天堂。
这时候的昂曲也是最美的。两岸高耸入云的群山，耸立在昂曲两岸。山影倒映在昂曲之中，随日落时分光线的变化而显现和消失。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，远处的波浪金光闪闪，十分耀眼。天空中不时飞过的鸟儿的叫声，给这片广袤宁静的空间增添了一份生机和活力。
有时一阵短促即停的骤雨，不期而遇稍纵即逝，像情人的倾诉，总是撩拨又总不过瘾。一场又一场小雨滋润，河畔的秃山渐渐变了，披上了薄薄一层新绿，山上这层绿色标志着昌都一段最美的时光。本地人非常珍惜这短暂的夏季，大大小小的帐篷很快支起来，过林卡的季节又到了。
路上还有一道别样的风景。路边小店里洗车、休憩的自驾旅行者，骑摩托车轰鸣而过的藏族同胞，享受旅行过程的骑行人，或几人一队或独自一人徒步进藏的行者，向往着心中圣地的虔诚朝圣者，他（们）三步一叩五步一拜执等身礼彳亍前行，坚定的目光充盈着满满的幸福感，看不出一丝的疲惫。还有恋爱中的藏族情侣，据说有很多人想和藏族姑娘谈一场恋爱，那是一种超脱世俗的爱情体验，藏族姑娘内心纯净美丽，乐观开朗，即使污浊的心也能被净染，就如发生在金银滩上的故事——王洛宾和卓玛，以及因这段故事才有的那首广为传唱的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。
路边一旁的开阔地，有一处菜园和大棚，满眼尽是些白菜、萝卜、土豆和辣椒，大棚里还有黄瓜和西红柿，园里是一对来自云南腾冲的夫妻，早晚都在园子里忙活，入夜还要将收成送到昌都城里批发售卖。散步之余常常踱进园子里，陶醉于园里的盎然绿意，也买些新嫩的蔬果，聊几句儿女情长、家长里短。
昂曲两边的高寒山地、原始森林、雪山冰川，每一帧画面，都是大自然赐予昌都的天然油画。初春时我们几个还特意折了一些柳枝插在沙滩边上，期盼着河畔多几抹绿色。
有时，漫步中也会谈起国家规划中的川藏铁路，甚至畅想，若干年后我们从成都乘火车，一路过来，沿线感受到与内地迥异的壮美，广袤的原野，稀疏的低树，远处绵延的积雪山岭，星星点点的牛羊，还有幻化多变的白云，然后是高远深邃的苍穹，那样纯净的深蓝……
进入昌都，我们就在校门口下车，再踱进校园，看看昌都第三高级中学发展得怎么样了，沙滩边的扦插的柳树长成怎样的绿荫，俄洛镇应该更亲又新了。毕竟，在这里有我们挥洒过汗水，有过一段美好的记忆！想想是多么浪漫、多么美妙的事。
（作者系“闽八援”组团式支教队 三明市第二中学教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