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斌仙

水阻山隔千万里，却无法割断记忆的丝线，杏花春雨，桂香八月，那些记忆的花儿便在心中开放。亲爱的你们，都还好吗？

湿润的海风总是吹拂着纷纷扬扬的梦想，把梦想用炮仗花相连，等到风把满塘的荷花吹开，等到风把消息带来：我将要到雪域高原——昌都三高支教。波浪呢喃，鱼儿跳跃，告诉我此行艰辛。我却心生欢喜，因为我早就爱上这高峻的山峰，神秘的土地。

看惯了小桥流水，看惯了满目苍翠，心里已经被高原雪峰，雅鲁藏布占据，布下高天大山的种子，筑起苍茫壮阔的心墙，回荡着锅庄、牦牛的音响。化为一缕清风，从海边直吹到三高孩子的心田。

从飞机出舱的那一刻，我知道，我已经触摸到了心心念念的土地：一大块亮晃晃的蓝宝石扑眼而来，这是挂在天上的大海，那么干净，那么纯粹！从烟雨江南到雪域高原，从春江潮水到冰封雪山。不觉间，思念的藤蔓悄悄张开，网住了我。不，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头晕，居然走不了直线。前额就像藏羚羊越过山谷一样，如果给它开个口子，鲜血一定会喷涌而出。我知道，这是藏东明珠——昌都在欢迎我。

高原的雨就像善变的姑娘，娇嗔而迷离，刚看到远处的大山笼上乌蒙蒙的薄纱，犹抱琵琶，风儿呼啸着一招手，便轻飘飘游荡起来，近了！我闻到了清新甜蜜的信息，我的鼻腔、胸腔尽情地展开，心情也湿润起来——今晚可以睡着了！高原的雨又像帅气的藏族小伙，健壮又温柔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，噼里啪啦一阵，就让位给蓝天丽日了。街边的旱柳抖掉身上沧桑，展露出满足的墨绿。沙棘树也把红色果实拿出来，细细的咂摸着甘霖的味道。

学校在大山脚下，昂曲河边，顺坡而建，大而干净。行政办公楼边种的一些蜀葵和格桑花正努力绽放最美的容颜，师生们跳着锅庄欢迎我们。这是一种奔放的、律动很强的舞蹈，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有力，那么热情，那么健康，那么阳光。

孩子们来自昌都市各个县区，很多都距离遥远，但遥远的路途阻挡不了他们求知脚步。望着他们清澈的眼睛，我读到了理想，读到了信仰，读到了力量。我尽量把知识讲的慢而精，利用课堂，通过课件、短视频，让他们知道，伟大祖国除了高山大川，还有烟雨江南。有美丽山河，有优秀文化。让他们能在心里种下种子，朝着有光的地方发芽成长。走出三高，走出西藏，领略我们伟大的祖国，美丽家园。当然“三人行，必有我师”，教学相长，一下课，孩子们便成了我的老师，教我说藏语，唱藏语歌，跳藏族舞，问我知不知道格萨尔王、文成公主。知不知道转山、磕长头。让我知道藏民族文化的多彩。看我因为大声上课，嘴唇发黑，赶紧找椅子给我坐，拿我备的氧气给我吸。有学生拿糌粑给我吃，告诉我：老师，吃这个会好。还有学生说 ：老师，我家有红景天，等我放假回去，拿来给你吃。可爱的孩子们，你们可能一学期才能回一趟家，老师怎么能吃你们的东西呢。

昂曲河水从褐红色变成清澈，又从清澈变成褐红色。河边的几株毛桃树在春风的轻抚下，淡粉色的桃蕊从褐色的枝干上探出头来，东张西望了一下，害羞的张开了眼。春天从不因为偏远而忘了你，孩子们桃花般的脸也越来越灿烂，真的应了那句话：花开蝶自来。从拼音都写不来到能在课本上标注；从夹杂藏语的普通话到可以无障碍交流；从不知记叙文的写法到能写简单叙事性文章，再到写简单的有观点的议论文。我知道，雪域高原的磅礴大气接纳了我。我化为一丝暖风，也悄悄地融进了这片土地。

当我带着酥油茶的味道回到海边，大海伸出温柔的手擦拭我眼角的泪水，轻雾缠绕着氤氲思绪，风停了，雨住了，心也空了。我只能想到仓央嘉措《十诫诗》：第一最好不相见，如此便可不相恋。第二最好不相知，如此便可不相思。

（作者系漳州市南靖县第一中学教师）